论专制的清廉

今日，在推特上看到一则这样的讨论：

在仔细思考后，我进行了如下文的回复

但在推特上，字数有限，论证不够有力，便在这里详细地阐述一下吧。

这里的关键在于，我们恐惧的贪腐，具体是恐惧什么？也就是，贪腐到底对我们普通人，对百姓的生活带来了什么不良的影响？（为了更贴合中国的用语习惯，我就用百姓这个词好了，尽管我本人是很讨厌这个词。）

每次跟人交流到这个问题，人们便大吃一惊，道：“这还用问吗？贪腐，就是从百姓处搜刮本不该搜刮的油水，说更正式点，从百姓那里拿走本不该拿走的财富。这给百姓带来的不良后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问题是，为什么从百姓那里搜刮油水，从百姓那里拿走本不该拿走的的财富，就会带来不良影响呢？
有人又要笑了：“都到这步了，还要问？拿走百姓的财富，百姓的财富就变少了嘛！百姓自然受害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时候，我们就不得不讨论一个问题了，“那么专制是什么意思呢？”或者，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得先讨论讨论，财富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于财富的意思，有一个很直白的理解方法——你为什么要赚钱？

是啊，你为什么要赚钱？

虽然很多人并不从根本上回答这个问题，但已经有无数的人总结过，这里我再精炼一下——财富就是可以做更多事的能力。即使是你从来没从根本上回答过这个问题，你也回答过很多这个答案的体现，大多数人回答为什么要赚钱——我要买房买车结婚养小孩，我要说走就走走遍世界……总而言之，你总是会回答一堆事情，一堆没有钱就做不了或者做不好，有了钱才能做到的事情。显而易见的，财富就是可能性的多，选择项的多，你可以住到北京，也可以出国，也可以回到农村盖房子，你也可以在没有任何生活压力的情况下惬意地遨游在知识的海洋深造，也可以买下游戏里的所有虚拟产品，你和身边的人生病了，你可以治病，可以给父母治病，可以给儿女治病，在这里治，或者在那里治，你可以请私人医生，甚至可以盖一家医院……总而言之，没有钱的人只有A选项，有点钱的人有ABC选项，钱更多的人有ABCDEFGHIGK……选项。

甚至，这个财富还能够完整地解释人为什么会把一些东西称为“精神财富”，比如知识、经验，甚至苦难中的坚强意志。我们容易发现，这个词的根本意思，就是“做更多事的能力”，更直白的，一个不能让你做到更多事的资产——即使它实实在在是具有价值的，你愿意要吗？

这个问题可能太过抽象，不过，有个办法可以很具体地说明，那就是使用我前一篇文章中的例子——1亿个包子。包子毫无疑问是具有价值的（这里的价值含义为劳动价值论里的价值，也就是的确花了那么多的人类劳动才创造出来的一个东西），这个时候，我们去除它“做更多事的能力”的可能性，即让这些包子不能用来“做更多的事”，比如说，规定包子店的包子只能被所有者自己吃掉，除此之外不能用于其他用途，包括但不限于交易。

那么，我们很清晰地发现，你拿了1亿个包子，这1亿个包子却是实实在在具有价值，但我们没有获得任何实质意义上的财富，反而更像是得到了一堆垃圾——当然，如果这个时候，你仍然称之为财富。那么没有关系——如果在此时，还有人一定要称之为财富，那不妨讨论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贪腐行为拿走其中9000万个包子对你到底有没有害？更直观的，我们可以想一想，如果包子的用途就是“只能被所有者自己吃掉，除此之外不能用于其他用途，包括但不限于交易”时，还有贪腐官员会想拿走9000万个包子吗？

我想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宏观来看，就会形成一种这样的奇观：

全国的劳动者辛辛苦苦包了1亿个包子，并公有着这1亿个包子，人们只按照规定内能做的事——吃，可是吃又吃不完，但不用来吃用来干别的事又不行，只能剩下一大堆，反而是要耗费财富进行清理，俗称去产能。

不过包子这种东西，就算没有限制，最后的用途绝大多数还是落在吃上。所以就算没有限制，有的事情一定还是会发生。当你发现你家牧场的牛奶自己喝不完，卖又卖不出去，这时候多出来的那些牛奶还是财富吗？还是要倒掉的垃圾？

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更直观的例子，就是在一定条件下，钱没用，很多作品都能看到，那就是饥荒或者是大灾难的时候，钱就失去意义了，甚至很多平日里宝贵的物品和能力也也全部都失去了意义。如果在原始社会，没有内燃机，石油自然也不是财富，石油成为财富必然是依靠某种用途的实现而变成财富的。不存在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会被人称为“财富”。人和人对某一件东西是否是财富，值多少的问题上，基本也是拿这个标准判断的。比如喜欢想问题的人觉得答案本身就是财富，不想问题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因为知道某个信息他也不会想到更多的事，一个无法让人“想到更多内容”的信息，那也会被标注成无意义信息。

扯得稍微远了一点，让我们再回到正题——论专制的清廉。

清廉，无非就是不从百姓那里拿走财富。说得更具体一点呢，就是不从百姓那里拿走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说，专制和清廉从根本上是矛盾的。

因为专制没有明确的定义，这里专制的意思取字面意思，先看“专”，“专”有五个意思：

1.集中在一件事上的。 2.在学术技能某方面有特长。 3.光；只；专门。 4.独自掌握和占有。 5.姓。

不管是第一个意思还是第二个意思，结果都是一样。

“制”一共五个意思，取1-4都一样。

1.制造。 2.拟订；规定。 3.用强力约束；限定；管束。 4.制度。 5.姓。

这就是为什么是，专制和清廉从根本上是矛盾的——因为专制本质上没收了百姓“做更多事的能力”，这是为什么说专制和腐败从根本上是一回事，准确地说，人们讨厌专制和讨厌腐败的原因，是一模一样的——当然有的人要说自己不讨厌专制却讨厌腐败——这实在只可能是自欺欺人或是精神分裂了。这一点其实不难理解，专制本质上是最大的腐败——从没收人做事的可能性这一点来看，它们的一致性是显而易见的。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专制收缴上来的财富绑架了所有人，专制下的所有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而腐败则分散在各个官员那里，每个官员各有各的决策，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的共同体。
那么，当我们在想象专制的清廉的时候，我们到底想象的是一个什么场景呢？官员不拿百姓的财富。
只有一个可能。

“做更多事的能力”无法通过百姓的财富而获得。

简单来说就是民间的钱已经没用了，拿别人钱已经不能带来任何更多地自由。这就是专制的清廉。